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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9] 那一年
GaGa 2010-09-16 20:18

最近受到龙四毛同学感染，也打算写写自己的家族史。正巧赶上我爸妈刚看完那本《红太阳的陨落》，感慨激昂之余，把我们的家族史倒出来不少。我趁热打铁，记录如下：


话说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，我爷爷的爸爸是当时某家合资纺织厂的中方代表，貌似那个不太好听的“买办”一词就是用来形容他们的。我爷爷从某个中专技校毕业，主修铁路工程设计，之后顺利成章到铁路局当了一名工程师。他年纪轻轻就离开上海，铁路修到哪里就走到哪里。上世纪四十年代，铁路修到湖南湘潭，我爷爷娶了当地地主家的大女儿。那年拍的婚纱照现在还挂在家里墙上，和所有上海的老照片一样，时髦的模样一点也不过时。在湖南生活的几年，有了我爸，之后铁路又修到了北京，爷爷便把一家人都带到新中国的首都。这一户外地人家搬进了老北京城墙根下的胡同儿，我爸学了一口京片子，但爷爷的上海话和奶奶的湖南话却一直都没有改变。从那以后，他们在北京安顿下来，因为有铁路免票，我爸兄弟姐妹四个有时会跟着爷爷回上海住一段时间。上海的老家在济南路155号，上下三层加小阁楼，住着爷爷的哥哥嫂子和他们的六个女儿。如今虽然早就买了新房，但上海的奶奶和几个娘娘还是喜欢住在那幢老房子里。陡峭的楼梯，小小的亭子间和阁楼，当年因为爷爷一家的到来常常是更加拥挤不堪。


到了五十年代末，我爸爸和其他胡同儿里的孩子一样，上了附近的小学。这是一家从清朝末年就有的学校，附近不少人家几代人都是校友。我爸那时候特调皮，又有点小聪明，爱鼓捣二极管组装收音机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他开始经常去同班一个女生家里玩，对人家家里的雕花木门和青缸鲤鱼现在还记忆犹新。那个女生姓鲍，文文弱弱，家里都是教书匠，她的爸爸妈妈是外语老师，也正是这个身份在文革之中遭了殃。鲍同学的妈妈因为不堪忍受学生的侮辱毒打，跳楼自杀了，她爸爸只会读书，被下放到外面从来不管家。当年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，由我爸陪着一起去处理她妈妈的后事，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。再后来，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把我爸送到了北大荒，在黑龙江一待就是十多年。鲍同学也到内蒙古插队，从此断了音信。这些年里，我爸在兵团开联合收割机收麦子，在冰天雪地里把牛奶冻成冰砣每次凿一小块吃，还被起了个外号叫“小脑袋”。鲍同学在内蒙古大草原养小羊种莜麦，又再一次因为她的出身被作为可教育的坏分子保送上了内蒙古大学。从小体弱多病的她竟然开发出了长跑的潜质，屡次在校运动会上获奖，一顿饭吃N个大馒头，还自学中医当上了赤脚医生。一晃好几年过去，在某次回北京探亲的过程中，我爸和鲍同学又重新联系上，并且联系来联系去，联系成了两口子。再后来，他们双双成功返乡，重新回到那个有雕花木门和青缸鲤鱼的小院。日子在磕磕绊绊中渡过，也几经走到分道扬镳的边缘，但生活却在他们相识五十多年后，开始慢慢走向平和与融洽。


前几天收拾东西，翻出一张1963年武定侯小学六（3）班集体毕业照，几十个孩子站在北海公园的白塔前，最后一排，我的父亲母亲浅浅地笑着。他们肯定不曾想到，三十年后，在1993年武定小学六（3）班的集体毕业照片上，他们的女儿也是站在最后一排，那浅浅的表情，依稀是他们当年的模样。。。


18条评论：

◇ j　2010-11-23 00:06　#18
哈哈，俺是感觉+分析派！

◇ GaGa　2010-11-10 17:55　#17
J你不愧是女巫啊，没见过我爸妈都一猜中的！！！

◇ j　2010-11-09 10:17　#16
错了，是右三？

◇ j　2010-11-09 10:13　#15
左四和右四？

◇ GaGa　2010-11-09 09:26　#14
To 晓非，发挥你的小睿智，猜猜看嘛~~~我妈那时候个子比较高，我爸的外号是小脑袋

◇ 晓非　2010-11-07 11:41　#13
你爸妈是最后一排哪两个孩子

◇ 晓非　2010-11-07 11:40　#12
那个雕花木门和青缸鲤鱼的院子，我每次走到那片胡同里就会迷路

◇ jiner　2010-10-17 12:38　#11
多么令人羡慕的稳定的家族生活呀。。。
话说我姥爷姥姥在重庆念小学，我妈在包头念小学，我在马鞍山念小学。。。没有可能在同一个地方的，更别说同一个学校啦

◇ Yang　2010-10-17 08:33　#10
可见该小学历史的确久远，还有就是可能一门一大家子人都住一个区域，而该小学对该片区域人口素质的提高都承担了重大的责任。。。

◇ GaGa　2010-10-15 15:52　#9
呵呵，不光我们一家三口，我姥爷、姥爷的弟弟、小舅和小姨全都是这个小学的。。。

◇ Yang　2010-10-11 22:15　#8
好好看好好看~~~你们一家子都是一个小学出来的~~~神奇!

◇ fatboy　2010-09-29 15:39　#7
太他妈感人了

◇ flyingring　2010-09-22 03:12　#6
去年的返乡团，我怎么好像听我爸提起过，说有人找他回兵团看看，他身体很差那时候，没有去。

◇ GaGa　2010-09-21 09:49　#5
我肯定是更像我妈妈，不过加了点我爸的火爆脾气~~~

◇ GaGa　2010-09-21 09:48　#4
To flyingring：我爸貌似也开过拖拉机，他们去年夏天还组织了返乡团，重访兵团~~~是有各大帮派，他们那个返乡团里就有天津人和上海人，然后先到哈尔滨和东北帮的汇合，然后一起去滴！

◇ 谭湘源　2010-09-20 19:27　#3
你的性格，更像你妈妈？

◇ jiner　2010-09-17 19:55　#2
人生啊，都是传奇！

◇ flyingring　2010-09-17 16:50　#1
真是好有爱又有缘分的一家，羡慕。
话说你爸爸和我爸爸在一个地方下乡的呀，只不过我爸的工种是开拖拉机的……我爸说过，当年那边分东北帮、北京帮和天津帮上海帮，我爸和几个北京帮的人关系最要好，哈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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